屋外寒風瑟瑟，凜冽的風吹得窗戶嗚嗚作響。屋裏的人平靜地聽著風的咆哮，唯有等待，唯有平靜，隨著天色漸漸暗沈，這風聲便成了催眠曲，呼呼呼地把人催入了夢鄉。

想到明天就是二月一日。菲菲的心裏很暖和。

今天家裏池塘打魚，水抽幹後，居然撿到了好幾個甲魚。菲菲特地挑了一個大的，把它單獨放在一個水桶裏養著。一天好多次，菲菲老是呆著它邊上看很久，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。媽媽見到她這個癡樣，也禁不住癡癡地笑。

第二天早上吃過飯，菲菲跟媽媽說要帶這個甲魚去王麗家。媽媽望了望屋外冰一樣的大地，猶豫地說：“一定今天去嗎？等天色好些了再去吧？”

“再等就要過年了，冬天不就是這樣嗎！又沒有下雪！”菲菲毫不妥協。

媽媽嘆了口氣。千叮嚀萬囑咐地要她註意安全。

菲菲用水桶提著甲魚，風一樣地逃走了。騙媽媽說是去王麗家，她很是心虛。媽媽叮囑得越多，她越加心塞難受，唯有快快跑走，心情才慢慢舒暢起來。

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學校，因為走得快，後背微微發熱，而臉頰被刺骨地冷風吹得紅撲撲的。

樹椏蕭條，鴉雀無聲，學校靜得讓人發慌。菲菲一度不敢再跨一步，那黑黑的教室裏到底會有什麽啊？菲菲越想越害怕。

“嘿！菲菲！”正當菲菲心神不定時，一擡頭，子君正在新教學樓三樓欄桿處向她揮手。她內心禁不住欣喜若狂，但表面強行壓制著砰砰砰的心。

一口氣跑上了三樓。菲菲等不及平息呼吸：“你怎麽剛好知道我來了？”

“哈。我聽到外面有腳步聲，出來看看。”子君迎上去說。

“哈哈。這學校也太靜了。你在三樓呢，這麽遠都能聽到我腳步聲。我走路聲音很大嗎！”菲菲止不住的歡樂。

子君也哈哈歡笑不斷。

好一會他們才平靜下來。似乎意識到他們是不是太吵了，兩人相對一笑，一下子無言，沈默了一會兒。

“哇！這是什麽呀？烏龜？”子君早瞧見了她提過來放在一邊的水桶，早就好奇她帶什麽過來了。現在他已經蹲在水桶旁邊，一臉驚喜。

“不是烏龜啦。是甲魚！”菲菲解釋道。

“烏龜和甲魚有什麽不同？”

“這我聽大人說它們的殼不同的。烏龜的殼要硬一點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“這個我是要送給你的。”菲菲紅著臉說。

“送給我啊。給我養還是給我吃啊？”子君打趣地說。

“這個隨你啦。”

“你喜歡養還是喜歡吃？真心話！”子君定定地看著她，微笑著說。

“我我覺得養著不錯，吃也不介意。”菲菲有點不好意思。說真的，這麽可愛的甲魚，她不忍心吃了它，可是，如果給她一碗甲魚湯，她又嘴饞它的美味

“你可真貪心！”

“我是貪心”雖然子君這麽說只是隨意的小玩笑，可是菲菲居然很在意，有點語無倫次。

“那你打算拿它怎麽辦啊？”菲菲覺得好像這個禮物送錯了，糾結地說。

“嗯……我們放了它！”子君沈思了一秒，決意地說。

“放了！”菲菲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“對。放了。學校外面不遠有條小溪，我們去放生。”看著菲菲不能理解的樣子，子君再次解釋道：“哎，其實我是想養它的了。不過我一帶回家，我爸媽肯定是要宰了它給我吃。既然你把它送給我，我想我有權利如何處置它，是不是？我很喜歡你送的這個禮物，謝謝你！”

聽著子君真誠的語言，菲菲感動地點點頭。

子君提著水桶，菲菲跟在旁邊。兩人緩緩出了校門。沿著校園的圍墻往後走，水泥路變成了細石路，細石路變成了泥巴路，好在這幾天雖不晴朗，但也沒有下雨，泥巴路幹燥堅硬，到處都是枯黃的落葉與雜草，靜謐而無生機。可是正值青春的兩人一點也不覺得此刻是幹枯的冬季，他們生機勃勃，說不出的溫暖向四周彌漫開來。菲菲感受到了這種溫暖，那是子君的味道，離他越近這種味道越強烈，她身心軟軟的，好迷戀這種感覺。

到了圍墻盡頭，是一片開闊的視野，田野蒼茫，遠處是零落的農屋掩在一堆突兀的樹木中，竟然如山水畫一樣有一種無序而又和諧的感覺。

走了幾十米田間小路，有一條小溪橫在眼前。冬天的水不深，小溪邊的石頭都裸露出來了，只有最中間地帶還有一方緩緩流淌的溪水。

“就放這裏嗎？放了就不知道它去哪裏了呢。”菲菲有點患得患失。

“天知地知還有它知。”子君提著水桶，幾步就利落的跨到水中的一塊石頭上。

菲菲小心翼翼地走下去，到了水邊有點猶豫，因為那些石頭在水中，她正在想要不要跳上去。

“來。”子君伸出手，想幫她一把。

菲菲怔了一下，毫不猶豫地搭上他的手，身子輕輕一跳，也立在一塊石頭上了。

暖熱的雙手緊緊握在一塊，兩人才意識到心跳加速了，一片紅暈湧上四片臉頰。

“我們趕緊放了它吧。”子君邊說邊從容地騰出手，轉過身蹲在水桶邊，拿起了甲魚。

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安放在溪水中，默默地看著它。甲魚一動不動，頭一直縮在殼下。溪水淙淙流過，它就是不伸出頭來瞧瞧。

“咦，它怎麽回事兒？”菲菲有點著急。

“噓。”子君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。“我們回岸上去吧，這樣它就敢出來了。”

他們一前一後，剛剛爬到岸上，一回頭，甲魚已經伸出脖子，興奮地在水中爬動了。

“哈哈哈”倆人高興地看著它笑。

他們並排蹲在岸邊，靜靜地欣賞它在水中嬉戲。一時沈默不語。待到甲魚沒入水中不見了，倍感無聊，突然意識到此刻的沈默有點尷尬。

而此時有一農人正在不遠處朝他們走來，目光如梭，緊緊地盯著他倆看。看得他們好不好意思，像是犯人似的。他們立在岸邊，靜靜地等他走遠。而那農人邊往前走還不停地邊回頭。

“餵，你怎麽不說話呢？”菲菲偷偷地笑。

子君也默契的一笑。

因為是他們心裏有事，才會沈默才會有尷尬，也才會去在意那農人的目光。

遠處炊煙升起。陰陰的雲裂開一條縫，太陽好像正要從裏面掙紮出來。

時候不早了。他們從原路返回，各懷心事，各懷期待，然而很快就到了學校，終究也沒有發生什麽。

“我送一送你。”子君像是有點不舍。

“不了。”菲菲拒絕了。不知道為什麽，回來的路上很期待發生什麽，然而此刻她斷然不想了，她只覺得自己有那種想法很荒唐很可笑。像是喝醉了酒的人，現在已經醒酒了一樣。她想盡快恢覆正常，該怎麽樣就怎麽樣，現在是該回去了。

“好的。”

他們互道再見。帶著美好的回憶各自回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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